不负君意
这天 ,南卓胤一如往常伴着清晨的寒气与露水踏进侯府的大门。
“二公子留步。”
南卓胤半睁着眼,一副疲惫的模样,懒懒地应了一声:“嗯?王伯有何事?”
被称之为王伯的中年男人微微低头,快步走到南卓胤身旁说:“侯爷请二公子书房一见。”
“爹找我?” 南卓胤伸手揉了揉眼睛,好似实在是困了,“劳烦王伯同爹说声,我换身衣装便去。”
换好衣服,南卓胤摇摇晃晃地朝南雁候的书房走去。
“哈啊——爹,您找我?” 南卓胤前脚刚踏进门就打了个哈欠,眼角的泪摇摇欲坠。
“又玩了一晚上?胤儿,爹平日不多说你,可你年纪也不小了,该收收心了。” 侯爷看着南卓胤发青的下眼睑,摇了摇头。
“爹今日找我有何事?” 南卓胤自动忽略了爹的劝告,转头问到。
“噢,胤儿,爹给你找了个先生。爹知道,你从小不喜舞文弄墨,可你见当今哪家公子不是文武双全的?你哥就要去边疆了,很多事你该担起来了。” 南雁候看到南卓胤双眼中流露出的烦躁,抬手捏了捏不由自主紧皱的眉头,“让宋先生见笑了。”
南卓胤这才注意到南雁候身边坐着的人。
他着一袭白色长褂, 青丝垂落在肩头。纤白的手指微微蜷缩着,端正的放在双膝上。
“侯爷才是,宋某毕竟是个外人,本不该听这些的。” 宋洲转身看向南卓胤,抱拳道,“久闻二公子大名,在下宋洲,幸会。”
南卓胤才不管先生不先生的,大步走过去坐在南雁候身边。他敬的人,只有当今皇上,他爹和他大哥。想他向其他人行礼?那就想想吧。
“胤儿,不得无礼!” 南雁候见儿子晾着宋洲在旁,连忙斥道。
“无妨,二公子的确是个有个性的人。”宋洲被冷落了也不见尴尬,理了理衣衫又坐下了。
“爹既然知道我不喜舞文弄墨,多此一举为何?” 南卓胤端起家仆刚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,吐吐舌放下了。这么浓的茶怕是只有他家老爷子爱喝了。
“胤儿,你不小了……”
“儿子不小了,该成为文武双全可以担得起大业的男人了……爹,这话你说了不下八百遍了。要儿子习字也行,只要……” 南卓胤打断南雁候的话,以一种似乎是挑衅的眼神看着宋洲,“只要这位宋先生有本事找到我。如果连我的人都看不到,谈何与我习字?”
“胤儿!”
“好。”
南雁候和宋洲的声音同时响起。前者诧异地看着身边文文弱弱的书生,后者则淡定地喝了一口茶,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,然后将茶放在一边,就再也没碰过了。
“宋先生真是个爽快人。” 南卓胤站起身虚拍了拍衣摆,“爹还有事吗?没事的话儿子先回去了。”
“你快走吧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 南雁候转过脸挥了挥手说,“宋先生,孤这个儿子……”
“王爷放心,宋某从不答应没有把握的事情。”
“那就麻烦宋先生了。唉,都怪孤平日里太宠他了。” 南雁候扶了扶额头,挥手让家仆带着宋先生离开了。
第二日,宋洲在家仆的带领下来到了南卓胤的院子。
“公子,公子?宋先生来了!”大石看到宋先生走进了院子,连忙唤道。
“小兄弟不用吵他,我在这等他起来便是了。” 宋洲唇角含笑阻止大石想要进屋的动作。
宋洲笑起来甚是好看,一双桃花眼弯的弧度刚刚好,眼尾天生带点薄红,眸子不知原来就是如此还是怎的,隐隐约约泛着光,眼尾的朱砂痣好似点睛之笔,使其看上去更温文尔雅。大石此时只想着,现在的先生都这么好看了么,为何二公子幼时的先生都是满脸沟壑的老先生?
宋洲本是坐在院内的石桌旁,等了不知多久,迟迟不见人从房内出来。
宋洲愣是等到日上三竿也未等到南卓胤,无奈之下只好让大石去喊他。
“宋先生,我家公子已经不在屋里了……” 大石好生奇怪,今日公子怎的这么早便溜了出去,而且还不是走的正门。如此一想,必是从窗子翻出去了罢。
“……” 宋洲双臂垂在身侧,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,过了一会儿他便转身走了。
如此堵了他三天,宋洲不仅连南卓胤的衣摆都没见着,还招到了由大石代话的他的质疑。
“公子说,先生至今连公子的衣角都没见到,难以让他信服,若宋先生实在不行,就不再麻烦先生您了,让先生您……让先生您去账房结账……”
宋洲垂眸,沉默了片刻问道:“小兄弟可知你家公子此时在何处?”
“平日里公子总是在满花楼和戏园的,今日大概也是……宋先生莫不是要亲自去寻我家公子?” 大石大惊失色,“不成不成!先生何等儒雅之人,怎能去那风月之地?”
“无妨,有劳小兄弟引路了。” 宋洲背手在后,笑道。
大石方将宋先生带到满花楼,就接到侯爷的通知回府了,留下宋洲一人在满花楼前踌躇不定。
满花楼,听名字便知道是烟花柳巷之地。
看着眼前的光景,宋洲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。当初那个在侯府一口答应南卓胤要求的男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宋洲在门前来回踱了几步,终于下定了决心,抬脚向满花楼走去。
“哎哟!姐妹们快瞧瞧,瞧瞧这是谁来了~”
“这位公子真是好生俊俏啊!”
“哎哟哟~姐妹们快把这位公子请进去,好生招待着~”
“哎!我不是……”
宋洲早已被女人们身上的胭脂俗粉熏晕了过去,推推攘攘间就进了大堂,猛甩了两下头,这才清醒过来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“姐姐们!”宋洲奋力将手从两个女人手中挣脱出来,大声说道,“在下此行并不是来享乐的,在下想向姐姐们打听个人。”
“什么呀……”
“原来是来找人的啊……”
“唉,公子早些说说清楚便好了,害姐妹们白高兴一场。”
宋洲微微低下头,摆出一副深感内疚的表情:“是宋某的原因,劳姑娘们费心了。在下想打听一下,南雁候府南二公子可在这?”
为首的女人整理了一下半挂的批帛,又扶了扶仿佛随手挽的发髻娇嗔道:“原来是打听南公子的,不过今日南公子还未来过我们这,公子怕是要寻个空了。”
宋洲谢过为首的姑娘后,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没了大石的引领,人生地不熟的宋洲寻戏园倒也寻了不少时间,功夫终是不负苦心人,居然真叫他找到了地处偏僻的戏园,也叫他找到了正瘫在园中间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南卓胤。
“南公子。”宋洲站在南卓胤身后,低声喊了一声。
南卓胤动了动鼻子,唇角一勾:“想不到宋先生看起来仪表堂堂,风度儒雅,却也是个爱美之人。”
宋洲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:“让公子见笑了。方才宋某随大石到公子常顾的几处地方寻公子,这不,沾染了一身胭脂味。”宋洲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衣摆道,“不过宋某已寻着公子了,不知公子可否遵守承诺,与宋某习字念书?”
“嗯——当然,君子一言既出,驷马也难追。不过……宋先生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南卓胤站起身,笑道。
与宋洲不同,南卓胤的双眼是细长的丹凤眼,笑起来相比于宋洲的望穿秋水,更显得狡黠,像一只看见猎物上钩的狮子。
“什么条件……”宋先生此时正在努力将身上的气味消散些,根本无暇注意到南卓胤的眼神。
“明日你便知道了。”
那日过后,宋先生一介书生,竟每日早起练功习武,真叫南雁候府家的家丁们惊奇了好几天。可真正让他们掉下巴的,是他们的南二公子自那日起竟也早起读书了!
要知道,二公子的起床气可是不得了的,更别说大清早地起床念书了!
至于宋先生为什么突然开始习武了呢?这还要从那天回到侯府说起。
回到侯府后,宋洲正准备让南卓胤了解自己即将讲书的内容,刚开口,却见南卓胤竖起一根手指,打断了宋洲的话。
“宋先生可还记得我要求的第二个条件?”南卓胤端起茶,慢慢品尝,看上去真是一副文雅的样子。
宋洲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,预感到即将听到什么不太想听到的话。
“我同你习字,你与我习武可好?”南卓胤弯着眼看着宋洲,嘴角弯起的弧度像勾魂的刀。
“这……公子有些为难宋某了……”宋洲面露难色,他猜到南卓胤提出的条件不简单,可实在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“这有何为难的,宋先生也快到成婚的年纪了,我爹说,好男人就该文武双全。怎么,宋先生不同意我爹说的吗?”南卓胤放下茶杯,慢条斯理地说。
“…………”宋洲一时感觉自己被套路了,说同意,自己就答应了习武;说不同意,那就是说侯爷说的是错的。宋洲一瞬间有些后悔答应了侯爷的来侯府教书的请求。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。
“怎么,宋先生好像很难决定啊?”南卓胤单边挑着眉看着宋洲。
宋洲盯着南卓胤好一会儿,在确定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我答应你。”
于是这便有了开头的一番光景。
“宋先生,你来看看我这字写的怎么样?”南卓胤吹了吹刚写完的字,对正扎着马步的宋洲招招手。
宋洲正感到腰疼腿酸,这一唤,他立马走过去“欣赏”南公子的大作。
“宋某认为……写的很不错。”宋洲勉强压下不受控制疯狂上扬的嘴角,佯装正色道。
“哎呀˜宋先生也太敷衍我了吧!给我一点详细的评价嘛˜”南卓胤不满意宋洲的回答,手一摊,趴在桌上耍起赖来。
“……”
宋洲深吸了一口气,正酝酿着如何委婉的评价这幅字时,余光却瞥到南雁候走进了院子。
“侯爷。”宋洲忙行礼道。
“哎,宋先生不必多礼。胤儿,听说你今日早起习字了?不错不错,宋先生,我果然没有看错人!你果然有办法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南雁候欣慰的看着南卓胤说,“听闻宋先生写的一手好字,胤儿,你可有和宋先生学习学习?”
“侯爷过奖了,是令公子配合的好。”宋洲打着哈哈,不动声色地将南公子的“著作”朝身后掖了掖。
“爹,您快来看看我刚写的诗!”南卓胤不知何时溜到了宋洲身后,一把抽走宋洲小心翼翼藏的纸,对南雁候挥了挥。
“公子!”宋洲没有预料到南卓胤的动作,忙想去抢,怎奈南卓胤比宋洲高上半个头,南卓胤故意伸长了手,纵使宋洲踮起脚也够不到。宋洲一心只想着抢下那幅字,无意间半伏在了南卓胤的身上。
宋洲虽为男子,可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。这香味不似女人身上的胭脂味,宋洲身上的味道是似有似无的,好像与生俱来。即使这是从一个大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,南卓胤居然也觉得很好闻。
“咳,宋先生,您不是刚说我写的不错吗?这会又抢它做什么?”南卓胤脸上有些不自然,悄悄拉开和宋洲的距离,不自主地摸了摸鼻子。
“其实宋某觉得,公子的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,也不急于这一时。待到那日,公子再将你的字给侯爷欣赏也不迟。”宋洲也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,向后退了一步道。
“胤儿,等你写的有宋先生一半好了,再给我看吧。想你这两天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。”侯爷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。
“宋先生,既然我爹让我多和你学学字,不如,你写一副容我临摹临摹?”南卓胤把玩着毛笔,看着宋洲说。
宋洲已经拿南卓胤没办法了,只好提笔写了一副字予他。
他抬着手迟迟未落笔,南卓胤看过去只望见其满脸的茫然,遂道:“随便写一幅就好,反正也只是自己练练的。”
宋洲看了南卓胤一眼,墨色似蛟龙在白纸上游走。
南卓胤每天都在临摹这幅字,摹完再请宋洲检查。直到他当上了定国将军,即将远去边防之前,也没有间断过。
南雁候毕竟是武将,两个儿子不出意外地也会是武将。这本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,可在南卓胤第一次被下旨调去江南时,他还是觉得应该和宋洲好好解释一下自己这次远行。
“宋先生,我过两日就去江南了。”南卓胤背手站在宋洲身后。
宋洲此时正检查南卓胤的字,听到这话,手上的动作一顿,继而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问到:“公子去便去了,同宋某说什么?难不成,公子还怕宋某拦你,不让你去吗?”
“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嘛……”南卓胤挠了挠头。
“莫说宋某了,侯府外方圆十里还有谁不知道这消息?公子莫要再愚弄在下了。”宋洲直起身,声音陡然冷了下来。
“你怎么了?”南卓胤突然觉得不对劲,他不就是告知了一下自己要去带兵了嘛,这宋洲怎么这么大脾气。
这句话仿佛点醒了宋洲一般,他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,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“是宋某失礼了。”
宋洲放下纸,转身离开了房间,独留下南卓胤一人茫然若失。
过了两日,南卓胤带军下了江南。
江南本是相对来说最安定的地方,所以军部拨的兵不是很多。可这年不知怎的,居然叫敌国捡了这个漏子,十万大军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攻了过来。几个月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。
南卓胤一面立即派人请求调兵,一面利用仅有的六万兵力与敌军周旋。
“报!南将军,一位自称南将军旧友的先生来了,就在大营外等着。”一位将士禀报道。
“我的旧友?”
“是。”
“长什么样?”
“看上去好像是个先生。”
“先生?莫非是……!快让他进来!”
“是!”
宋洲看似从容的进了营帐,宽袖下的手指却不知为何轻颤着。数月不见,南卓胤消瘦了不少,御寒用的狐裘套在他身上好像大了一圈。
宋洲皱眉,走到南卓胤跟前:“公子怎么瘦了这么多?”
南卓胤本以为宋洲带来的是什么要紧的消息,却没想到开口却问的这样一句话,这叫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,只木木地问了一句:“你怎么来了?”
宋洲叹了口气:“侯爷担心你,便叫我过来看看。”
跟在宋洲身后的大石瞪大了眼,心想:宋先生何时撒谎也这么在行了,明明是自己听到消息要跑来的。侯爷这会儿在家估计要打个大喷嚏了吧!
南卓胤奇怪地问:“我爹担心我?大石,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吗?”
宋洲摆摆手示意南卓胤不要岔开话题:“战况如何?”
南卓胤摇摇头:“援兵还没到,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。”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,“如果真撑不住,我也没脸回去见我老爹了……你说你一个先生,跑这儿来受什么苦啊?”
宋洲听了,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,一言不发地出了营帐。
不一会儿,只见套上了盔甲的宋洲又进了营帐。他走到南卓胤身前,突然单膝跪下:“宋洲愿誓死追随将军。”
南卓胤没看懂宋洲这搞得哪一出,摸不清头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:“不是,宋先生,你练了几天武就觉得自己能上战场了是吧?宋洲,能耐了啊?大石,赶紧把宋先生送回去!”
“将军,宋某没有在和您开玩笑。”宋洲抬起头,正色道。
“那也不行!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?是随时都可能丢了命的地方,不是考场,不是书院,不是给你来玩的!”南卓胤眉头一蹙,厉声道。
相处这么久,宋洲还从来没有看到南卓胤动过怒。
“宋洲明白,但是将军手下仅剩的兵力,若是硬来,有多少胜算?在下想,多哪怕一个人也是好的!”
南卓胤很生气。这宋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人家还巴不得不来打仗,结果他宋洲倒好,赶他走他都不肯走。
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您这么能搞得清现状呢?”南卓胤气的磨起了后槽牙,“您既然要留下,就得保证自己的安全。我无暇顾你。”
“自然!”
宋洲得了应允立马蹦了起来,所有的欣喜好像都写在了脸上。他眼底泛的光映进了南卓胤的眸子,南卓胤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。
南卓胤一直觉得宋洲长得特别好看,当初要不是看在这位先生的脸实在是太养眼了,他才不会轻易答应他老爹的要求。
南卓胤自认为自己对美的欣赏不分男女,却从来没有预料到竟然有人让他惊艳到心跳漏一拍。
“咳,我去叫人收拾个营帐给你。”南卓胤佯装咳嗽,侧身不让宋洲看见自己发烫的脸。
但是他忘记了,自己脸红的时候,耳朵尖也会红。好巧不巧就让宋洲看见了。
宋洲笑的更深,上前捏了捏;“将军,你耳朵怎么红了?”
宋洲刚碰到南卓胤的耳朵,他的耳朵就动了一下。宋洲一时觉得新奇起来,于是就出现了他碰一下,南卓胤的耳朵就动一下,碰一下,就动一下的场面。
“宋洲!”南卓胤转身捉住宋洲的手腕,哑声道。
“我在。”宋洲收敛了笑意,双眸看着南卓胤的眼睛。
南卓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:“宋先生,不要再打趣我了。”
“好。”宋洲抽出手腕,“将军记得早些休息,宋洲先出去了……”
“将军!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营帐了,伤势重的兄弟们需要好好休息。宋先生,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住我们的帐篷吧?兄弟们愿意把地方腾出来。”一位将士说。
“我住了你们的地方,你们呢?”宋洲问。
“宋先生不用担心我们,我们睡哪儿都成……”
“不用了,宋洲睡我这。”
南卓胤出声打断了将士的话,瞥了一眼愣住的宋洲:“不愿意?不愿意也没用,我的将士们需要休息。”
“将军……”将士一下子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。
“行了,赶紧出去,你嫌时间多吗?”南卓胤摆摆手示意将士赶紧出去,将士应声退下,宋洲正欲往外走,却被南卓胤堵了下来。
“宋先生,你好像很开心啊?”南卓胤双手环胸狡黠的看着宋洲,“何事这么开心啊,说来让本将军也高兴高兴。”
“南将军肯收留我在此落脚,难道还不够高兴吗?”宋洲笑着说。
这时,上头调的兵终于到了,南卓胤走出营帐验兵。余光扫到宋洲也跟着出了营帐,回头说:“你出来干什么?换回你的衣服,好好待在营帐里。”
习惯了轻袍的宋洲穿着这身铁甲本就不大舒服,闻言只好回到帐里。
天黑了,宋洲终于等到了筋疲力竭的南卓胤。
“你……”
“早点睡吧,明日要开战了。”南卓胤打断了宋洲的话,转头倒在了床上,“噢,这床太小了,待会儿你睡床,我打地铺。”
“不用了,你睡床吧,我睡哪儿都行。”宋洲坐在床边盯着南卓胤疲倦的脸说。
“我马上就下床……”
“我可以睡地上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啧……别看了,有啥好看的呀。过来,挤挤吧。”南卓胤被宋洲盯得汗毛竖了一身,长臂一捞把宋洲顺到了自己身边。
床实在是太小了,一个男人睡堪堪正好,两个大男人睡一起那就不是一般的勉强了。
宋洲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自己就已经被南卓胤圈在了怀里。想着藏在心里许久未见的人此时正像护犊子一般圈住自己,他的呼吸瞬间粗了起来,挣扎着要逃离南卓胤的胸膛,又被南卓胤一把按住头:
“别乱动,小心掉下去。”
南卓胤困极了,话音里已经带上了重重的鼻音。他吐出的气扫在宋洲头顶,宋洲突然觉得心里好不瘙痒。
不一会儿,南卓胤的呼吸渐渐平稳,宋洲确定他睡熟后,想悄悄溜下床。
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手伸手去掰南卓胤握着自己腰的手……
因为两人紧紧贴合的亲密姿势,宋洲已经起了不该起的反应。
该死……这样简直是对定国将军的亵渎!
“宋洲!”南卓胤突然大喊一声。
“我在!”宋洲以为他醒了,吓得赶紧缩回南卓胤怀里,抬眼看却发现南卓胤双目紧闭,冷汗直冒,环着他的手越来越紧。
“将军?公子!南卓胤!醒醒!”宋洲被他吓到了,急忙唤他,“南卓胤!醒醒!我是宋洲!”
“哈啊——!”南卓胤惊醒,“宋洲……宋洲!”
“我在,南卓胤,我在。”宋洲拍了拍南卓胤的背安慰道,“做噩梦了?”
南卓胤缓了缓神,突然一把抱住宋洲:“我刚才梦到你死在战场上了。”
宋洲失笑:“还没开打呢,而且,即使我想上战场,看你今天的反应,也是不愿意让我上的吧。”
南卓胤不说话,只是更紧地抱住宋洲。此刻他心里只有刚惊醒之前眼前宋洲浑身是血的模样,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何不妥。
南卓胤越想刚刚做的梦越觉得不安,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让宋洲留在这里。
趁宋洲不备,他一个手刀落下。
宋洲还在给南卓胤顺毛,忽觉眼前一黑,就软软地瘫在了南卓胤怀中。
南卓胤将被劈晕的宋洲放平躺在床,出营帐安排大石宋洲回去。
第二天,宋洲醒的时候,马车已经行出不少公里了,他回忆起了昨晚的事就要停车赶回去,却被大石拦了下来:
“宋先生留步,公子说你若是要回去,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见到他了。”
宋洲顿住,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,而后慢慢坐回车厢里,闭上眼不再说话。
大石见宋洲如此也不去打扰他,默默赶车。
回到安定侯府,宋洲整日整日的不出门,每日只盼着江南的战况汇报。
一日,江南传来南将军重伤的消息,宋洲险些当日就要驾马赶去,好在大石谨记南卓胤的吩咐,死死拦住宋洲,好说歹说安慰 这才没让他跑了出去。
那日之后,宋洲生了一场大病,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五日不能起来,第六日才能勉强靠坐在床边。
即使重病在身,宋洲却还是心系战况。
这场战争来的意外,结束的也草率。将近一年的持久战说结束就结束了。
这场仗一结束,南卓胤驾马连夜赶回京城。当然是打了胜仗的,不然放过狠话的南将军怎么可能回京呢?
南卓胤一回到安定侯府就朝着宋洲的院子飞奔而去,他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宋洲自己获胜了这个消息。
他缓缓推开门,提着一口气走到床边。宋洲正睡着,却睡得极不安稳。南卓胤皱眉,坐了下来,抓住宋洲的手颤抖的手,轻声自问道:“这是梦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?”
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宋洲突然平静了下来,被抓住的手用力地回握着南卓胤的。
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,直到宋洲醒来。
他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承着雾气,显然还未清醒过来。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才慢慢移到了南卓胤的身上。
“……南卓胤?”宋洲愣愣地看着南卓胤,小心地问。
“是我。”南卓胤笑着看他。
“南卓胤?”
“嗯。”
“南卓胤!?”
“怎么了?”南卓胤被逗笑了。
宋洲突然一把抱住南卓胤,弄得南卓胤突然手足无措起来。不久,才将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起来。
两人就这样互相取着暖,也没有多余的话。
将近一年未见,临走前本就暗自滋生的情愫在一年里逐渐完整,终于爆发了出来。
宋洲突然转头吻住了南卓胤。
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了,南卓胤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宋洲,不过在想到眼亲的人不是别人,而是宋洲时,反而把住宋洲的头加深了这个吻。
宋洲太想南卓胤了,他实在是控住不住自己对他的欲望。他无数次想对他说:“我中意你。”
那次南卓胤重伤,宋洲没经住这个消息的分量病倒,之后才意识到,他若不能好好的回来,自己想再多,又有什么用呢?
可是现在他回来了,他整个人在自己眼前,完整的、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。
多日积累的思念像是终于冲破阀门的洪水,一朝崩溃。
南卓胤又何尝不想宋洲。
他离京之后才发觉没有宋洲的日子有多难过,宋洲到军营寻他,他本是高兴极了的。可他做了个极其真实的梦,梦里宋洲为自己死在了沙场,他才不得不将宋洲劈晕了送回京,不然,宋洲定是不可能自愿回京城的。
屋内温度渐高,宋洲放开南卓胤,看着他的眼睛。
他没有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,只看到了如星辰般的眸子里载满了如水的温柔。
宋洲轻声说:“南卓胤,我心悦你。”
南卓胤嘴角勾了勾,还未开口,宋洲又说:“我害怕失去你,我想和你在一起。南卓胤,我想得到你。”
南卓胤紧紧地抱住宋洲,在他耳边说:“宋先生,你可真是个贪心的贼,偷了我的心不说,还要把我这个人也偷走。”
“宋先生,你还记得你给我写的那幅字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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